武汉老街昙华林是武汉地标之一，历史、文化与商业在此交相辉映，在街区散步的有大学生、文艺青年和外地游客，再不然便是老城区悠哉游哉的“爹爹婆婆”们。随着武汉封城，这条街陷入了沉寂，直到当下才慢慢苏醒。

然而，持续三个月暂停经营的压力和目前稀稀拉拉的人流，让昙华林的店铺老板们深感不安与焦虑。以点及面地看，以昙华林店铺们为代表的，全国范围内的服务业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们正在经历着属于他们的“至暗时刻”。

疫情发生以来，多部委曾针对扶持小微企业度过难关出台过不少金融、财政、税收等政策手段。4月21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更是直接明确帮助服务业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缓解房租压力的措施。会议确定，推动对承租国有房屋的服务业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免除上半年3个月租金。

4月26日，中央财经大学教授袁东接受红星新闻采访时表示，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是国民经济系统中最脆弱的群体，而从就业与关乎民生的角度来看它们又是最重要的群体，“在这样一个危难时刻，国家向他们伸出援手，提供支持性的措施，是非常及时和有必要的。”袁东表示，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背景下，国家对国有房屋出租人（即国有企业，尤其是央企和高校、研究院所等企事业单位）做出要求，也是希望它们能够向非国有房屋出租人做出表率和带动作用。

武汉个体户的“至暗时刻”：曾经的网红咖啡馆三个月未营业，房租15000一个月

张大水是重庆人，但他却因为爱上武汉这座城市而在此生活了十多年。2009年，他出版了绘本《吾城武汉》，在文艺青年圈子里广为流传。书的简介这样写着：“长江是书脊，武昌、汉口、汉阳是摊开的书页。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就像游走在书本的字里行间。”

后来张大水在武汉昙华林开了一家咖啡馆，一开便是十几年，“我们应该是最早一批进入昙华林的店铺，也算是见证了昙华林的兴盛与衰落。”


武汉街道

张大水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自己这家咖啡馆大约能被称为“初代网红店”，“不是我自夸，在昙华林最受追捧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也给昙华林带来过不少流量，我们的命运几乎和昙华林绑在一起。近些年昙华林整个街区有些老化，没有以前那么受欢迎，我们也开始有点走下坡路，但总体还是可以支撑的。”

疫情全面爆发之前，张大水的咖啡馆一直开着，直到钟南山院士宣布新冠病毒可以人传人的那一天。“其实我们原本是打算过年都继续开门营业的，因为你知道过年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些人的。”

“人传人”的消息让张大水有些担忧，虽然彼时疫情尚未全面爆发，但因为担心店里咖啡师可能被传染，他还是做出了关店的决定，并且自己也迅速离开了武汉。

张大水没想到的是，他的咖啡店一关，就关到了现在。


张大水的店铺

“我在的那条街道可能已经有快一半的店铺说要离开了，持续三个月不能营业，大家压力都很大。另外，昙华林现在对游客进出的管控依旧严格，再继续没生意可做的话，离开的商家会越来越多。”张大水说，昙华林所属的社区在疫情爆发时属于武汉较严重的地区，所以直到武汉解封，昙华林都迟迟没有解封，直到最近才被通知可以放少量游客进入。

考虑到咖啡馆近期开业还是不太有指望，张大水开始做线上生意，主要是在网店里卖一些文创产品。张大水曾经做过网店，但是由于人手不足没能好好经营，结果因为疫情闭店又让他将这件事重新捡了起来，“现在来网店买东西的都是熟人关系，大家主要是过来捧捧场，等熟人们带来的热度结束以后，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三个月以来，张大水在昙华林的咖啡馆没有一分钱进账，他算了一笔账：“房租由三块组成，其中一块一次支付了全年，三块合起来按月计算是差不多15000一个月；然后店里目前有两个全职员工，一月份封城之前和这个月的工资正常照发，中间这段时间按武汉最低工资标准发放。”

张大水坦言，目前咖啡馆的经营已经很困难了，但他还是想尽力撑下去试试。张大水告诉红星新闻，昙华林的房东基本上都是私人房东，而且昙华林作为武汉的老城区，房东们的收入其实水平并不高，很多人都指望着房租过活，所以减免房租这类要求对他们来说有点困难，店铺老板们也没想好该怎么去跟他们商量这件事。

五金店店主的焦虑：刚开业半个月，赚的钱刚够生活

与张大水们类似，位于武汉东西湖区湖北现代五金机电城售卖电器的禾先生也有类似的焦虑。禾先生所在的湖北现代五金机电城已经对外营业了，但是这个有不少出入口的市场仅开放了一个出入口并执行严格的体温检查准入制度，这在客观上限制了进入市场的人流，也让禾先生的店铺迟迟未能恢复正常经营状态。

“市场10号开放，到现在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我这半个月的流水只有三万多，但在疫情之前，行情差的时候每个月流水也能有十来万，要是行情好的时候，每个月几十万都有。”禾先生说，这半个月来赚的钱，刨除经营成本，仅够一家人生活，“我经营门店还在银行有贷款，每个月还要还2万元的贷款。”

至于房租，禾先生告诉红星新闻，他所租的门面的房东属性应该也是“私人房东”，但是由于有市场管理处的存在，店铺老板们的需求都可以去跟市场管理处谈。对于这因为疫情暂停营业的三个月，老板们希望能够向市场管理处协商处理方案，“我也是年付的房租，一年18万，月均15000元。具体这三个月的房租是退回还是延期，看最后协商结果吧。”

国务院常务会议传递信号：为小微企业和个体户们免房租

专家：危难时刻，国家伸出援手非常必要和及时

根据新华社报道，4月21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明确帮助服务业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缓解房租压力的措施。

为减轻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房租负担，会议确定，推动对承租国有房屋的服务业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免除上半年3个月租金。国有企业尤其是央企和高校、研究院所等企事业单位要带头。出租人减免租金的可按规定减免当年房产税、城镇土地使用税，并引导国有银行对减免租金的出租人视需要给予优惠利率质押贷款等支持。非国有房屋减免租金的可同等享受上述各项政策优惠。

针对该政策，中央财经大学教授、财政部科研所研究生部和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客座教授袁东接受了红星新闻记者的采访。

袁东表示，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是国民经济系统中最脆弱的群体，而从就业与关乎民生的角度来看它们又是最重要的群体，“在这样一个危难时刻，国家向他们伸出援手，提供支持性的措施，是非常及时和有必要的。”

美国德克萨斯农工大学经济系终身教授、西南财经大学经济与管理研究院院长甘犁曾在接受红星新闻记者采访时介绍过一组数据：我国有16.5%的家庭有自己的个体经商项目；我国有7000万家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小微企业对中国GDP贡献率达到30%，为全国提供30.7%的就业岗位。

袁东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在小微企业及个体工商户的经营成本里，一般房屋租赁支出的占比都比较大，所以在因为疫情暂停经营的三个月里，房屋租赁成本会成为他们比较大的生存压力来源。袁东表示，假如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们因为疫情难以为继，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当其冲的就是失业。应该注意到，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的每个从业者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一旦他们失业，不可避免地影响社会稳定，并造成经济上的冲击。”

根据新华社报道，在4月21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会议要求推动对承租国有房屋的服务业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免除上半年3个月租金。而对于非国有房屋的出租人，会议指出可与国有房屋出租人一同享受按规定减免当年房产税、城镇土地使用税，并引导国有银行对减免租金的出租人视需要给予优惠利率质押贷款等支持政策。

对此，袁东表示，国有企业及其所属的国有部门，在面对重大公共突发事件的冲击时，应该成为生力军和主力军，这是国有企业的应有功能和社会责任所在，也是其发展意义所在。“所以，才会要求推动对承租国有房屋的服务业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免除上半年3个月租金。”

我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市场对配置资源起决定性作用，为此，袁东认为，在这种背景之下，国家对国有房屋出租人做出要求，并明确展示出减免房产税等相应的优惠政策，也是希望它们能够向非国有房屋出租人起到表率和带动作用。

“当然，减免房产税等措施客观上势必会对当年的财政收入产生影响，但是，现在正是危急与关键时刻，国家财政需要承担相应责任，加大支持力度。”袁东表示，对于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来说，今年最重要的事情是“生存”，然后才是“发展”。

而具体到张大水和禾先生这样的小微企业和个体经营户们，4月23日，国家税务总局武汉市税务局发布了《关于贯彻落实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期间房产税 城镇土地使用税困难减免优惠有关事项的公告》（下称《公告》），通过明确减免两税对象、类型，并将私人等减免租金与减免两税直接挂钩，来鼓励出租房给企业减租。

武汉大学经济系主任罗知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表示，之前调研中很多企业提出，希望政府减免房产税、土地使用税，现在具体政策出台正是当地政府的回应，在武汉财政紧张当下给企业实实在在地让利。

对于大部分租用私人业主房屋的企业，《公告》通过房东减免租金越多，就给予越多的减免税款方式，来鼓励出租方减租，而且减租最长可达一年。罗知在采访中对此表示，私人房东租金收入肯定明显高于减免税额，因此是否减租还得看房东如何选择，政策效果也需要观察。

红星新闻记者 赵倩 严雨程